以厂代库 创新交割制度服务产业

  交割场所作为连接期现货市场的节点，不仅承担着完成商品期货实物交割的职责，在维护期货市场安全平稳运行、促进期货品种功能有效发挥等方面也扮演着重要角色。在我国期货市场诞生的前十年里，交割场所一直只有仓库这一种类别，而随着厂库交割于2004年在豆粕期货上实施，交割场所的种类渐趋丰富，服务实体经济的能力持续提升。厂库交割从头脑中的概念到实际运行，大商所走出了与品种特点相适应的规则制度创新完善之路。

  2000年7月，豆粕期货作为我国期货市场清理整顿后推出的第一个期货品种在大商所挂牌上市。次年，中国即正式加入WTO，中国油脂油料产业的大门开始向世界开放，大豆进口量和压榨量也随之突飞猛进。然而在豆粕期货上，一直沿用的仓库交割方式竟有些“水土不服”。

  据大商所资深专家陈伟介绍，豆粕从生产线下来后，温度湿度相比来说较高，仓库储存过程中带来的品质变化，不仅影响下游的使用，也有一定的可能导致潜在的交割风险。再加上豆粕现货贸易多以买卖双方点对点的方式直接进行，企业如参与仓库交割，需要付出额外的运输等费用，成本明显更高。当时愿意参与豆粕交割的客户实在少之又少。

  一直沿用的仓库交割体系未能很好地契合豆粕市场实际，年轻的豆粕期货也就未能引起大豆压榨产业的太多兴趣。“提升产业客户参与度”这个如今被期货人天天念叨的词语，20多年前就被提上了大商所的“重点工作日程”。

  在寻找解决方案的过程中，美国建立的沿伊利诺伊河交割体系提供了有益启发。上世纪90年代之后，随着产销格局的变化、水运的兴起和城区的扩张，芝加哥作为美国大豆玉米集散地的地位衰落，而在沿河转运站之间流转的农产品则大幅度的增加。CBOT适时修改交割体系，将交割地点从以芝加哥为中心的仓库转向伊利诺伊河部分流域的转运站，将交割凭证从仓库出具的基于实物的仓单改为转运站出具的基于装运率的装运凭证。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大商所随即派员赴美考察学习。“有一次我们四五个人和美方业务人员在一间‘小黑屋’里交流了整整一天，终于把他们那个沿河交割制度考察得比较清楚了。”陈伟说道。在充分吸收其经验并结合我国现货市场情况做本土化改造后，大商所于2004年7月在豆粕期货上推出了“以厂代库”的厂库交割制度，翻开了我国期货市场交割模式的新篇章。

  所谓厂库，是指以交易所认可的担保方式承诺提供货物及相关服务的期货交割场所。在业内人士看来，无论是美国的沿河交割还是国内的厂库交割，其最大的创新均在于将仓单注册基础从“实物”转为“能力”。当然，二者也有着明显的区别——美国沿河交割制度下，转运站理论上可以为任何卖方签发装运凭证，仍然作为第三方保管人扮演着仓库的角色；而国内早期的厂库通常只对自有货物签发仓单，其角色更近乎卖方而非第三方仓库。

  据期货日报记者了解，在厂库制度下，买卖双方会在交割环节直接对接。为了平衡双方利益、保障交割安全顺顺利利地进行，大商所通过明确最大仓单注册量以限制广库对市场的影响；通过对厂库日出库速度和买方接货速度做出规定以保证商品正常顺畅出库；通过要求厂库向买方提供交割商品的质检证明、出库时双方在场抽样封存以备后续万一发生质量纠纷。有了这些框架，厂库制度可以更加好适应我国期现货市场的水土。

  这里面还有一个有趣的小故事。当时为了能够更好的保证现场抽样样品不被替换，大商所还专门设计了一种易碎不干胶，交割双方签字后就用这种胶条将样品袋封好，只要有人动了样品，封条一定会发生明显的变化，这样样品的安全性就得到了保障。在陈伟看来，这看似是个特别小的细节，但对于厂库交割的运行却是必不可少的，因为它使得先交割后验货成为可能，即使事后有纠纷也能做到有据可查。否则只能当场检验等结果，那在物流上耗费的时间和成本就要高很多了。

  值得一提的是，大商所对豆粕厂库仓单的签发主体和履约保障提出了更加严格的要求。一方面，只有那些生产规模大、财务情况好、企业信誉佳的生产企业才能成为厂库；另一方面，在签发仓单时，厂库必须按合约价值的特殊的比例向交易所缴纳现金或提供银行保函。“这两道‘保险’提高了厂库的履约能力和信用水平，即使出现行情波动较大或仓库库容满足不了交割需求的情况，厂库也可快速注册仓单、生产供货，以合理的价格最终完成交割，整体上降低了风险事件发生的概率。”国泰君安期货运营中心总经理宋珊珊给予了充分认可。

  从产业的角度来看，厂库交割既保证了买方可以通过期货交割获得品质较高的“新鲜”豆粕，也更加贴合现货市场中点对点直采的模式，相较传统的仓库交割制度有着成本较低、流程简单等优点，有效地突破了可供交割量对于市场发展的制约，因此推出后即得到了市场的认可，吸引了慢慢的变多的现货公司参与，豆粕期货也由此焕发活力，成为国际期货市场上的一颗“新星”。

  中粮东海粮油工业（张家港）有限公司是第一批豆粕厂库之一，也是可签发标准仓单量最多的豆粕厂库之一，有近20年的交割服务经验，该公司对厂库交割带来的这些变化深有感触。“2004年之前，做豆粕期货实物交割，我们得提前备库，而提前生产的豆粕又会长期占用仓容，影响工厂正常的生产和销售节奏。但实施厂库交割后就不一样了。”中粮东海粮油党委书记、总经理李万平和记者说，厂库交割帮助生产企业解决了提前备库、存储的问题，公司因而能够准确的通过买方仓单注销时间和买方客户的提货计划合理的安排生产计划，解决期货交割与现货经营的矛盾，提升工厂的周转流动性。

  具体到交割流程，新湖期货交割业务负责人陈光寒向记者介绍，通常传统仓库仓单的注册生成包括交割预报、商品入库、仓库验收、仓库签发、交易所注册等五个环节；而厂库仓单的注册生成只包括厂库签发和交易所注册两个环节。从五个环节缩短到两个环节，流程简化所带来的是仓单注册生成效率上的大幅度的提高。“一般对于申请注册仓库仓单的客户，我们都建议至少提前一周或半个月进行申请。而对于申请注册厂库仓单的客户，最快当天就能完成。”

  交割环节以及交割地点的简化，亦使参与交割的买方从中受益。“厂库交割节约了交割费用和时间，使买方客户能够以较低的成本获得新鲜的豆粕，客户参与期货市场的意愿以及满意度均相应的提高了。”李万平说。

  据统计，2003年，豆粕期货全年仅交割不到2000手，至2004年即大幅增至15182手，2005年更是进一步增至27820手，厂库交割带来的变化立竿见影。而豆油与豆粕同为大豆压榨产物，棕榈油则与豆油同为油脂品种。有了豆粕期货的经验，在2006年上市的豆油期货和2007年上市的棕榈油期货上推行厂库交割制度也就顺其自然。厂库交割得以在更多油脂油料品种上“发光发热”。

  厂库交割带的巨大便利加快了产业对该制度的接受度，但最早的厂库还有两重限制性条件。宋珊珊向记者介绍，一方面厂库形式上应当是具备生产能力的“厂”，另一方面实行厂库交割的品种，应当是生产或者加工出来的。无论是豆粕、豆油还是棕榈油，均为农作物加工后的产物。从这一层面来看，厂库交割的内涵在初期其实还是很有限的。

  实际上，除了，一些工业品其实有着相似的可引入厂库制度的特征。比如能用于期货交割的焦煤一定要经过洗煤厂的洗选、焦炭则是焦煤在焦化厂中生产得到，且二者的现货市场中都存在着一定规模的点对点直接贸易，这一些因素为焦煤和焦炭期货引入厂库制度奠定了良好的基础。山西、河北等主产区的一些大型洗煤厂以及大型焦化厂，也因此分别成为焦煤和焦炭期货的指定交割厂库，厂库制度正式被引入工业品期货。

  随着厂库制度在更多品种上实行，厂库的形式也不再局限于生产加工公司。不少业内人士都提出，厂库重要的是有保证按时发出少数货物的能力，至于货物究竟是自己生产的还是购买得到的，并不影响厂库功能的发挥。因此，除了传统的生产加工公司，贸易商作为现货市场中主营货物买卖的中间节点，也能成为厂库发挥作用。进一步来说，实施厂库交割的品种也不必局限于加工品，初级产品在贸易商厂库的参与下一样可以实施厂库交割。

  经过一系列的产业调研与严密的论证，2013年10月，铁矿石期货上市交易并同步引入了厂库制度，这是我国期货市场首次设立贸易商厂库。

  “沿海港口是铁矿石贸易的活跃地，大型贸易商在港口往往具有大量的常备库存，以及充裕的堆场面积，将贸易商纳入厂库，可以适当分流港口仓库的交割压力，有利于充分的利用港口库存，扩大可供交割量。”陈光寒讲道。

  在随后的十年里，伴随着铁矿石期货的持续不断的发展壮大，贸易商厂库的数量也从最初的2家增至28家。从统计数据分析来看，2022年铁矿石期货仓单注册总量中，贸易商厂库仓单占比超八成。铁矿石贸易商厂库的运行经验也为之后玉米等更多以初级产品为标的的期货品种引入厂库制度提供了借鉴和参考。

  “贸易商厂库制度有一些独特的优势。”浙期实业总经理蔡厦和记者说，比如，一些化工品的产销区域存在比较大差异，在主产区远离作为交割区域的主销区的情况下，通过将交割区域中有实力的贸易商设为厂库，就能够解决相关主体希望便利开展交割和交割区域中缺少生产型厂库的矛盾。据了解，经过在铁矿石上的多年运行积累，2021年，贸易商厂库在大商所全部9个工业品期货上已经全面铺开，有效提升了期货市场通过交割业务服务实体经济的能力，促进了期现货市场协调发展。

  此外，对于近年期货行业服务实体经济的抓手——风险管理公司而言，申请贸易商厂库更有助于放大其服务产业的能力。蔡厦补充提到，风险管理公司不少业务最终是通过期货标准仓单注册、转让或者实物交割来落地。申请贸易商厂库后，风险管理企业能更便利地帮助上下游参与期货交割，间接地使整个产业链有更多机会“享受”到期货市场的“福利”。

  在陈光寒看来，无论生产企业还是贸易企业，成为交割厂库意味着获得了期货市场这样一个优质的销售经营渠道。公司能够便捷地将自有货物注册成标准仓单，再通过期货市场交割卖出。交割时，买方由交易所负责配对，企业无需自行寻找，减轻了负担。而交割结算价是由期货市场交易形成，更加公允和透明。此外，交易所按照相关规则对交割过程进行全程监管，为企业销售货款的及时收回和相关票据的顺利流转提供了强有力的保障。